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袭人和宝玉上了床，但为什么没人骂她爱勾引人？

文/林宛央

来源：李小木的小江湖（ID：ljtdxzg)

首发 | 宛央女子（Apple1990-kun)

01

写袭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，特别是对于偏爱的人而言，或多或少对袭人都会有点怨气的。

马瑞芳教授讲《红楼梦》，一贯的平和悲悯，唯独提到袭人，接连用了恶毒、心机、谄媚、虚伪等等这样重的词眼，还提醒读者如果身边有袭人这样的朋友，一定要当心。

刘心武讲《红楼梦》，同样没对袭人有什么好评价。

他们都认为，袭人的名字表面看是取自于“花气袭人知昼暖”，实则是“偷袭攻击他人”的意思。

我不能说他们不对，但在我心里，袭人要复杂得多。

袭人有他们所说的那种心机吗？当然也是有的。

最明显的一次，是她委婉地提醒王夫人，说林黛玉和都大了，老是住在一个园子里，容易出问题。

表面上看，好像袭人是为了贾宝玉好，但实际上，袭人心里非常明白，她这么一句话，会导致王夫人对林黛玉非常不满。

但袭人仍然说了，这里面有不想让宝玉闹出私定终身之事的考量，也有她对林黛玉成为宝二奶奶的排斥。她的这番话在王夫人看来是利宝玉的，但袭人以及读者都知道，那实质也是利己的。

不管你有多喜欢袭人，恐怕也不得不承认，袭人确实是做了一些阻碍林黛玉和贾宝玉婚姻的事情。

此外，和薛宝钗一样，袭人很懂得藏拙守愚。

02

大家常常都以为贾宝玉身边的几个大丫鬟，晴雯是最心高不过的，晴雯也因为这种锋芒毕露给自己招来不少祸事，但其实《红楼梦》多读几遍，会慢慢发现，袭人才是那个真正要强要地位的人。

《红楼梦》第六回，写到贾宝玉和她初试云雨情时，描述了袭人的心理活动：自知贾母曾将她给了宝玉。

这个“自知”用得特别好，因为自知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。到了第七十七回，晴雯被王夫人撵走时，贾母就直接说过自己的态度，她选中的其实是晴雯，因喜欢晴雯的伶俐，嫌弃袭人的木讷。

所以袭人的“自知”，其实是她自己觉得满屋子里的丫鬟，就她最配得上宝玉。袭人的底色是十足自信的，她敢和宝玉发生关系，是她认准了自己掌控得住这件事。

这在后来袭人许多次的言谈中都能看出来，比如和晴雯吵架，拉过宝玉说：“你出去逛逛，原是我们的不是”，被晴雯讥讽也未免太高看自己，不过是个丫鬟就敢和宝玉称我们。

王夫人让一个跟宝玉的人去她屋里拿点东西，袭人自己去了，并对王夫人说：“打发别人来，一时听不明白倒耽误了事儿。”

极其讨厌袭人的读者，就会觉得袭人这句话是在暗戳戳给别人使坏，贬损别人的同时抬高自己。

我尽量用客观的态度来审视这句话，觉得给别人使坏或许并没有，但潜意识里袭人确实觉得自己能力最强，配得上更高的地位——袭人对贾宝玉的好里，既有真心，也有对名利的追求。

当然，袭人也是有资格这么想的。

宝玉的几个大丫鬟里，晴雯最爽利针线活也好，麝月口才最好很会吵架，但是论综合能力，以及为人处世的周到细心，袭人确实要好一些。

03

有一个细节，晴雯病了，请大夫诊治，给诊金的时候，满屋子的丫鬟没有一个认得哪个是一两银子，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，因为这些事向来都是袭人在做的，袭人一不在，大家全乱了，仅仅从这一处，就可知道袭人里里外外操着多少心。

除此之外，贾府上上下下喜欢袭人的，也非常多。

王夫人就不必说了，她向来对聪明露在外面的人（如晴雯）没什么好感，欣赏的就是袭人这种稳重点的人；李纨、探春也都赞过她，说若是没有袭人，宝玉那里早就乱了套；宝钗同样，说不能小瞧了袭人，认为她有见识。

这是主子们的角度，下人们呢，大多也都与袭人交好，且不是一般的好。

《红楼梦》里我最喜欢的两个大丫鬟平儿和鸳鸯，都把袭人当知己，有什么心事都和袭人说，有什么好吃的也总先想到袭人。

其实，连宝玉也是偏爱袭人的。

我很年轻的时候，看到这些，总是替晴雯抱不平。心里知道明明晴雯对宝玉才是纯然的好，绝不贪图什么，也没有一点点私心，怎么就大部分的雷都让晴雯给扛了去，而所谓的好名声都落在了袭人这里。

和宝玉滚床单的是袭人啊，但最后被骂勾引人的是晴雯，为什么？

但后来，当我把袭人、晴雯、把大观园里的姐姐妹妹都代入我们的平常生活里，我忽然明白了，恐怕连看书时那么讨厌袭人的我，都会更愿意和袭人这样的人相处。

晴雯牙尖嘴利，说话不留余地，看不惯的事情，看不惯的人，一定要说出来，哪怕那是别人的痛处，她也不在乎。

晴雯是那种一定要戳破虚伪的人，放在小说里或电视剧里，遥遥望过去，我们会觉得那是一种真性情，是人性的高光存在。

可当晴雯真的走进人群里，与我们真实地相处起来，却只会让人觉得累。她的不分场合说实话会变成没眼力价儿，不懂成全；她的真性情，会变成与人难堪，到处得罪人。

袭人呢，则恰恰相反。

看书的时候，会觉得这人说话但留三分余地不够真诚，但真正相处起来的时候，就又会觉得，凡事给人留些体面，是一种设身处地的悲悯，毕竟人，从来都没有谁是完美的，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给人看的人性高光时刻，也有想藏起来不欲被人知的人性阴暗面。

扁平的是画，立体的才是人。我们看的是小说，曹雪芹写的是活生生的人生啊。

所以，只要当你从小说里抽离出来，回到生活里，又拥有过一丁点不想被人戳穿的难堪，你都会渴望迎面朝你走来的是袭人那样的人。

袭人真正的周到在于，她很会替人遮掩掉不堪，你可以认为那是世故，但其实，那里也真的有袭人的善良。

刘姥姥醉卧在贾宝玉的床上，搞得酒屁臭气满屋，换作其他丫鬟，不免先刻薄一番，但袭人则是体谅刘姥姥的难处，替她遮掩过去这种尴尬。

最难得不是戳穿，最难得是包容。

我想，这是她在大观园人缘够好的原因吧。

人到后来真的会相信那句“水至清则无鱼”，因你真真正正生活过以后就会知道，其实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，不管是谁，都是隔着一丁点缝隙的，并没有百分之百的纯粹，包括父母子女之爱，也包括婚姻。

而袭人这种性格的人，特别适合来填补缝隙，我不是说她游刃有余，我是说她能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是温暖美好的，具有缓冲作用。

到了这个时候，你就会理解袭人，也原谅她的那一点精致利己。

毕竟，要说利己，谁没有过呢，可是利己之外，时时存几分成全别人的心思，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呢？

\\ END /

本文作者：林宛央。潇洒派生活者，畅销书作者，未来知名编剧。一个不走千篇一律的人生，却过得比谁都潇洒的姑娘。忌矫情，治拎不清，本文首发自公众号“宛央女子\"（ID：Apple1990-kun）。

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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